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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 鷸蚌相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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遠在青州的嘯影鐵騎是如何在半日之內抵達皇宮的?

或者說,薄茲侯早就知道明琦玉的陰謀而提前出發,剛好卡點趕到皇宮,救駕及時。個中緣由不寒而栗。

成功的背後蘊藏著無數次的籌謀,一遍遍的演算,哪有一次就能成功的。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,不要殘存僥幸心理。

繁華燦爛的雲國人才濟濟,不去努力就只能平庸。

他以平民之姿投身軍武,一個腳步一個腳印,從卑微的士卒攀升至薄茲侯。

薄茲侯早年間結識二皇子,兩個人達成一致目的:二皇子助他仕途平坦順利,他成為二皇子在朝中的眼線去反饋二皇子的幫助。

斜風沐陽,伴君心如提燈,以身為燭,燃燒自己充作動力。薄茲侯與二皇子就像是花葉,花葉相伴而生,同生共死,榮辱與共。

二皇子明珪玉平時看似不爭不搶,最為和善不過的一個翩翩君子,實際上是最為虛偽的人。嘴裏說不要不要的,然而總是收得盆滿缽滿。他圖謀帝位不是一日兩日,表面上裝出一副清高的模樣。暗地裏,他還不是聯絡薄茲侯,掐算著時間來救駕。

倘若他真是想要遠離權利的鬥爭,就不該在禁軍包圍皇宮後,召集薄茲侯的嘯影鐵騎去救駕。那麽及時的救援,反倒像籌謀已久的計劃。他完全可以在四皇子動手之前就來救駕,而不是等到四皇子歇菜,大皇子暴露本性稱霸皇宮的時候。

明霜霜就是討厭他這一點,認為他很是虛偽,故而敬而遠之。

同一時間,四皇子,大皇子,二皇子三個人同時謀逆。但是,時機不對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。大皇子自以為設下圈套,讓四皇子謀逆,自己好做救駕之人,名利雙收。然而,二皇子亦是這般想的,且提前得知他們二人的想法。

最終,二皇子以救駕之名成功了。

嘉元九年五月一日,二皇子明珪玉被立為太子,入住東宮。

明琦玉被囚禁於大理寺,永世不得出。

五月三日,四皇子明藍玉病逝。

——

【大理寺】

明霜霜身著鵝黃色青黛紗裙,三千青絲盤於腦後,一支木蘭玉簪步步生輝,慌得人心神悠悠。峨眉輕蹙,紅唇親啟,她提著一壺酒,一盞白玉酒杯,“你可好?”

她屏退看守的侍衛,獨身前往看押明琦玉的牢房。

堅實的牢獄中,四面都是光禿禿的石頭堆砌,肉眼可見:一張床,一方椅子,一塊桌子。明琦玉變瘦了,素衣下隱約看得出肩胛骨的瘦弱,他的臉頰上恰到好處的瘦弱,不多一分不少一分。本就是浪蕩公子,現在更像了,又瘦又憂郁。

可惜了,此時沒有那些癡情的姑娘來憐惜這位多情公子。

他輕輕擡起眼眸,混沌的眼神中夾雜了一絲亮光,沙啞的聲音擴展開來,“還行吧。皇妹,你過得好不好?駙馬有沒有欺負你?”

身處囹圄,還有心思關心別人。明霜霜嗤笑一聲,“我很好。”

酒徐徐匯入酒杯中,明琦玉一飲而下。她親眼看著明琦玉飲下一杯又一杯,心中一陣□□倒海的刺痛,酒是有毒的。

上一世,你抄我家產,我因你葬身火海。這一世,我還給你,給你一個體面的離世。

明霜霜步履輕盈,“差不多行了,別再惺惺作態。這裏就咱們兩個人。沒必要做出一番兄妹情深的樣子來。”

“皇妹,你這是何意?”他苦笑道:“皇妹是在生那日的氣?我可以解釋的。薄茲侯的人圍住了皇宮,我不得已才挾持你做人質,想要逃出去的。”

明霜霜懶得和他打啞謎:“我就直說了,你為什麽要派人刺殺我?”這是她始終想不通的地方,照理說,明琦玉還沒當上太子,沒理由就鏟除自己。

明琦玉瞪大眼眸,“我沒有,不是我。皇妹,你是不是誤會我了?”他舉起手就要起誓:“我明琦玉在此發誓,從未派人刺殺過你。如違此誓,天打雷劈。”

“霜霜,你是我的妹妹,我怎麽會傷害你。現在我手中無一兵一卒,這輩子都不能離開大理寺的牢獄了。何苦騙你。”

“嗯。”

疑點重重,明琦玉永世不得出大理寺,按說他沒有道理撒謊。

明霜霜用手帕擦了擦椅子,徐徐坐下,“有件事你還不知道吧。巫蠱之術那件事,是我主謀一手策劃的;是我害得你的母妃一族傾家蕩產;是我害得你流放千裏。”

“為什麽?”

“你相信因果輪回嗎?”明霜霜擺弄著空蕩蕩的酒壺,“上一世,我扶持你上位,可你轉眼就將我抄家滅門,害我縱火***。萬萬沒想到,我重生了。一切都重新開始了,韶光倒逆,尚有機會一搏。”

時間倒轉,因果循環。

“什麽?我怎麽還聽不懂了?”

“重生,時光倒流,死而覆生的意思,你腦子不靈光,怎麽耳朵也不好使了?”

“霜霜,所以你的意思是,你是鬼?”

明霜霜:......

毒藥的勁兒上頭了,也沒空去細想,明琦玉捂著頭,辯解道:“霜霜,我從未想過加害你。我們雖不是一母同胞,卻也是同一個父親。我一直拿你當我的嫡親妹妹看待的。這些年,我對你怎樣,你難道看不出來嗎?”

明霜霜看著他一點一點難受,“對,我就是看你對我太好,才想著扶持你,結果你是怎麽對我的。”

鮮血順著他的嘴角溢出,他痛苦地癱坐在地上,“霜霜,我沒有害你,從未想過害你。你是我的妹妹,我不會傷害你的。”

“酒壺裏被我下了毒藥,你別掙紮了。明琦玉,你快死了,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吧。你口口聲聲說,你沒有害我,你有什麽證據?”

明琦玉感到頭暈目眩,唇齒間源源不斷鮮血噴湧,“霜霜,我真的從未害過你。我、我沒有證據,但是你是霜霜,是公主,我豈會傷害你。我會和那三個皇子爭鬥,搶奪帝位。可是,實在沒必要和你鬥。”

似乎是想起什麽,他掙紮著,呼吸急促,“我曾經派人調查過白宇,他不簡單。霜霜,你聽著,我懷疑兩個白宇是同一個人。因為,細作跟蹤他到了紅蓮教,發現他再也沒有出來過。最重要的,就是那日你剛出宮,搖錢樹就被查封,白宇去給你頂罪。還有,你說刺客追殺你,白宇怎麽就剛好給你擋刀。我懷疑就是他自導自演的苦肉計。”

明霜霜作為唯一的公主,獲得皇帝及眾多皇子偏愛寵溺的同時,就喪失了爭奪帝位的資格,她是公主,自古帝王是不能有女性的。

按照正常的邏輯推理來說,明琦玉的確沒有理由去傷害她。

反而,白宇的行跡就很可疑了,頂罪、擋刀······所有的一切聯合起來,那深情就變得很刻意。

雖然明霜霜心裏清楚,白宇當初接近自己是有目的的,可是心裏還是有點介意。

人之將死,其言也善。

明霜霜望著他,不像是說謊的樣子,難道自己真的恨錯了人,報錯了仇?

“哥哥?”原本冷冰冰的眸子變得焦急,她怕了,她怕恨錯人,報錯仇。

從前的記憶湧上心頭,她記得很清楚,從小到大每次遇到危險,明琦玉總會將她牢牢護在身後。雲國最珍貴的珍珠膏,一盒千金,明琦玉眼炸都不眨,月月派人送來梨花苑;青州的曼青紗一年只賣十匹,有價無市,明琦玉會給她弄來九匹······

一幕幕記憶的畫面浮在腦海中,揮之不去。

到底是哪裏出錯了?

她奔赴到明琦玉身邊,一個踉蹌撲倒在地。她奮不顧身地起身去攬他入懷,顫顫巍巍伸出手,想要撫摸明琦玉的額頭,“哥哥?”

或許是有人暗中構陷?那道抄家滅門的聖旨並非是來自明琦玉?

明琦玉倒在她的懷中,掙紮著說道:“妹妹,我從未想過害你。謝謝你,霜霜。反正此生也不能踏出大理寺。與其在大理寺茍且偷生,半瘋半魔,不人不鬼的活著,還不如痛快死了。霜霜,答應我,好好活著,替我好好看看這錦繡山河。我這一世,愛過很多姑娘,卻沒有好好相待她們。倒也不遺憾,我這麽個花心大蘿蔔,她們要是嫁給我,想必不會如意。合該我孤獨終老,好像,我就剩孤獨,不能終老了。”

人死的時候,會有那麽一刻回光返照,想起前塵往事。他想起了周家那小家碧玉的婉兒、臨安李家的淺淺、工部侍郎家沈魚落雁的芍藥、明月谷白玉無瑕的塗月、乾坤殿風姿綽約的霞兒、秦樓楚館號稱天人之姿的花魁梅舒兒、天聖酒樓風韻猶存老板娘雪兒······

“霜霜,那酒太苦了,我喝膩了,下次給哥哥喝甜酒好不好?”

在宮裏見慣了爾虞我詐的鬥爭,聰慧如他豈會不知那是毒酒。眼見明琦玉手無力松開,眼眸閉上,微小的呼吸聲再也聽不見了。

“哥哥!”

忽然,一道白光驚現,上一世的畫面不由分說竄入她的腦海中:明琦玉登基後,被紅蓮教的瑤姬下蠱,控制住心神。那道抄家滅門的聖旨,是瑤姬頒布的。

紅蓮教已經解散,瑤姬早早被人殺了。

所以,從頭到尾,她恨錯了人,報錯了仇。

她吶喊一聲,長長的睫毛上沾染了淚水,周身彌散悲傷。那鵝黃色的裙擺上浸染通紅的血,她懷中抱著冷冰冰的明琦玉。此時,她不是金枝玉葉的三公主,他亦不是溫潤的大皇子。一個是妹妹,一個是哥哥。

雙目猩紅,低垂的眼皮下是一片痛苦。她抱緊了明琦玉的屍體,身似萬年寒冰,猶墜蟻穴萬蟻噬心。一滴滴圓似珍珠的淚滴淒慘滑落,她的心伴隨淚水一陣抽搐。

她掰開明琦玉的手指,拿起純白色的錦帕,一點點拭去血痕,妄圖恢覆蹁躚公子的白衣形象。奈何鮮血太多,她越擦越多。顫抖的手,微微一動,都是如刀割的疼痛。

原本純白色的錦帕,擦拭後,變成鮮紅色的帕子。然而,明琦玉的臉上、手上依然是鮮血一片。明琦玉是徹底解脫了,擺脫了世俗的拘束,生不能離開大理寺,死後魂魄是自由的。

“哥哥,我錯了!”最終,她伏在明琦玉的身上掩面大哭。

來年三月桃花開,多情公子明琦玉再也無法采擷一枝桃花,哄得美人歡喜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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